近期，我國南方多地出現“拉閘限電”現象，通過減少行政單位和景觀用電，控制高峰時段用電，對企業實行限產和錯峰生產。浙江、湖南等地也出臺了不同政策來限制電力消費，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。

上一次出現大規模的“拉閘限電”現象還是在2010年。如今，十年過去了，區域電網建設水平和電力輸送能力都得到顯著提升。那么，為何會再次“限電”？其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？這需要從需求側和供給側兩方面來進行分析。

從需求側來看，首先，隨著疫情的逐步穩定，工業生產（尤其是重工業生產）的加速復蘇帶來了比較大的短期電力需求。近兩個月電解鋁、銅等重工業產品價格快速上漲，相關企業生產利潤上升，有可能因此加大了生產力度。目前，工業的電力消費接近70%，短期對電力需求沖擊很大。其次，過早來臨的冷冬導致居民用電負荷上升。雖然每年冬季都會出現用電高峰時段電力供應偏緊的情況，但今年湖南、江西等南方地區比往年提前入冬，且氣溫偏低，居民的取暖用電需求快速增加。由于居民生活用電在電力需求側的占比不斷提升，在用電高峰時期則會引發電力季節性偏緊。

從供給側來看，首先，可再生能源電力替代火電對電網的系統穩定性要求更高了。近年來，電源結構中可再生能源的占比提升，由于其不穩定特性，給電網穩定安全運行帶來了挑戰。今年南方地區秋冬季節降水減少，而冬天又是風電和光伏機組發電較低的時候，此時火電廠存煤快速消耗，煤炭供應緊張，煤炭價格飛漲。水電枯水，風電覆冰，光伏陰天，而火電受制于減排約束和原料煤成本上漲，發電量增加幅度有限，導致整體電力保供出現短期困難。

其次，電力電網基礎設施投資相對滯后也給電力系統帶來壓力。近年來，為降低企業用電成本推出的降銷售電價政策壓縮了電網利潤，電網基礎設施投資下降，配網建設也相對滯后。事實上，在儲能沒有實現規模化的前提下，可再生能源的增長對電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，也面臨應對需求激增的電力快速調度的挑戰。

最后，節能減排目標使得一些省份采取行政手段控制電力消費。如浙江省明確提出，出臺“限電”措施主要原因并不是電力短缺，而是為了完成節能減排目標。今年是“十三五”規劃的收官之年，某些地區年底排放指標剩余量緊張，這也是導致“限電”的潛在原因。這點可以從一些省市的限電措施截至今年底得到佐證。

因此，突如其來的“限電”措施是多方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，穩定的電力供應是國家經濟的核心基礎設施和支撐。不過，本輪限電持續時間不會太久，中國整體電力和煤炭產能都比較寬松。

在當前我國承諾實現“2030年碳達峰”和“2060年碳中和”的背景下，此次“限電”事件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啟示。

一般而言，由于中國電力依然以煤電為主（接近70%），季節性、突發性的電力供需不平衡不足以造成大面積缺電。然而，更需要關注的是，中國特有的大比例工業用能特征和可再生能源比例不斷上升，以及兩者結合帶來的短期電網沖擊，需要將此納入電力系統建設和實現碳中和的框架中來考量。

一方面，中國電力消費過于集中于重工業，由于其對經濟波動的敏感性，容易形成短期能源電力需求的大幅度波動。另一方面，隨著可再生能源接入電網比例的增加，電網的穩定運行將面臨較大挑戰和壓力。

在儲能成本未顯著下降前，應加大電網基礎設施投資，完善配網建設，使電網變得更加“強大”，防止整體能源系統擴張后電力季節性短缺的現象頻繁出現。此外，還應加大電力市場化改革，通過負荷轉移與需求側管理，在電價上體現出季節性、時間性差異，通過比較高的短期電價抑制需求，可以有效解決電力市場存在的總量過剩與季節性、突發性、區域性的電力短缺問題。

（作者系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