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盟在《巴黎協定》中承諾到2050年實現“碳中和”，能源轉型成為歐盟的必然選擇。然而，一段時間以來，核能問題成為歐盟能源政策領域爭論最為激烈的部分。要不要借助核能實現能源轉型，是爭論的一大焦點，法德兩國在此問題上爭執尤甚，凸顯歐盟能源轉型困境。

在圍繞是否借助核能實現能源轉型的爭論中，法德兩個工業大國成為兩股對立力量的代表。

法國是“親核派”，主張將核能列為綠色能源。今年，法國發起成立“歐洲核聯盟”，主張在核能研究、工業項目和供應鏈方面展開合作。羅馬尼亞、保加利亞、斯洛文尼亞、捷克、斯洛伐克、波蘭、匈牙利、克羅地亞、荷蘭和芬蘭等是該聯盟主要成員，瑞典也是潛在的加入者。德國則是堅定的“反核主義者”，不認可核能是可再生能源，不支持核能擴張。西班牙和奧地利等站在德國一方。

一年多前，法德就為是否將核能列入歐盟《可持續金融分類法》的綠色項目清單爭執不下。

當前，歐盟將制定新版《可再生能源方針》，其中的綠氫制備標準問題成為法德新的爭執點。歐洲工業部門使用的氫氣，多由煤炭和天然氣制備而來。法國積極推動歐盟將核能制造的“黃氫”認定為可再生氫，并獲波蘭、捷克等國的支持。德國、丹麥、奧地利、盧森堡等則認為歐盟應將目標限制在風電和太陽能發電制氫。

法德兩國就核能問題矛盾激烈，原因并不復雜。

德國走的是去核化道路。德國人認為核能風險大，核廢料易造成污染，核武器可能會擴散。德國各政黨在棄核問題上早有共識。特別是綠黨持堅定的反核主義，近10年來支持率不斷升高。因此，即便在烏克蘭危機引發能源危機的情況下，德國的棄核政策仍然沒有改變。

德國的能源結構中，50%為新能源發電，40%是煤炭，6.5%是天然氣。實施棄核政策以來，德國核能技術和核工業都已衰落，德國將未來押注于綠氫產業。氫能在歐盟重工業脫碳計劃中發揮著重要作用，歐盟或將需要高達 3000 億歐元的綠氫投資。這正是德國想要抓住的機會。

法國是全球第一大核電使用國，核電提供了65%的電力，可再生能源只占法國能源結構的20%，天然氣占10%左右，煤炭占比幾乎為零。法國的核電除了供給國內，還向德國、意大利、英國、西班牙等國出口。在歐洲大幅減少從俄羅斯進口天然氣之際，法國核電的出口前景光明。核能如果能在歐盟能源轉型進程中發揮關鍵性作用，法國就能充分發揮核能技術和產業優勢，成為歐盟核工業的領頭羊。

法德間圍繞核能問題產生的矛盾是歐盟能源轉型困境的一個縮影。

歐盟成員國在能源領域有著較大的自主權，各國能源結構差異較大、基礎設施情況各不相同、能源進口去俄化成本不同、工業發展規劃不一。這導致了歐盟能源一體化進展緩慢，在面對內部各異的利益訴求時，歐盟一直處在疲于協調的窘境。歐盟難以形成堅實合力，給能源政策改革帶來極大困難。

在烏克蘭危機帶來能源安全沖擊和美國霸權夾擊下，歐盟實現能源綠色轉型也面臨不少外部挑戰。德國等一些歐盟國家意圖實現能源供應多元化，卻陷入對美國高價液化氣的依賴。當前，綠色能源在全球成為大勢所趨，歐盟能源轉型也受到美歐爭奪綠色經濟主導權的影響。

短期內，為彌補天然氣供應不足的風險，歐盟多國特別是德國不得不重啟煤炭、加大購買天然氣來滿足能源需求，這也給歐盟能否如期完成“碳中和”承諾打上了問號。

（作者系中國社科院歐洲研究所副研究員）